宇怨怨

♥ AU / OOC /所有角色设定、行为仅属于故事

♥ 背景有不谨慎的考据

♥ 建议先读卷初. 松眷桦比较好带入剧情

20. 

 

予阁位处别昔路终端，同时也是来生路的起点。

 

来生路这侧有一列列排列整齐的玄衣人候着，当有亡魂踏出出口后，鬼差便会依序引领他们前往冥府。

 

白桦远远就看到一座显眼的红色建筑，他立即向那奔去，这座阁楼形似四方周正但在四角处又特别圆润，高三层、攒尖顶，屋檐重重叠叠如山峰相接，青灰色的瓦片为这嚣张跋扈的大红建筑添了几分低调。

 

悬在外墙上的黑底金字匾额上，刻写着难辨认的二字，白桦先是问了候在门口的鬼差确认这里是否是予阁后，才和准备出来的亡魂借了道走进去，此举惹的阁外鬼差们阵阵惊呼，可无人敢上前拦住他。

 

入内后，白桦惊奇的发现了差异，予阁从外看来有三层，可内部却是从底层直接垂直中空至顶部，中央高空处悬浮着层层列列的木架子，它们向八方排列，形似八卦。几位玄衣人在架与架间快速飘动，来来去去数趟，忙得不可开交，而站在底层的鬼差，一人手掌一卷厚木卷、一人从飘浮在空的鬼差手中接过一金亮之物，再由另一名鬼差将那物轻巧放置在站在底层中央的亡魂身上。

 

「请问那是什么？」白桦边看着繁忙的情景，边走向那掌卷人身后。

 

「啊！」掌卷的鬼差闻背后传来人声后大惊尖叫，这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原本忙碌的空间顿时静止，每个人都往那处投去视线。被吓到的鬼差有些恼怒，欲转身想对身后人破口大骂，可他一转身就见对方着白衣、顶金印就立刻缩了回去。

 

「无上大人，您大驾光临予阁是有何事呢？」那鬼差立刻客气问道，其余鬼差也先放下手中的活聚过来向他问好。

 

「那金亮之物就是格吗？」白桦又问。

 

「正是。」

 

「那…这里有多的吗?可否给我一个呢？」

 

「啊？」这惊叹词不只从一人嘴里发出，在场的鬼差们不约而同的发出疑惑。

 

掌木卷的鬼差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他挤着笑容回答：「大人，这里的格都是照卷发配的，您瞧、这卷上详细记载了谁该搭配什么格，这都是固定好的。」鬼差将木卷递给白桦，手指随意指了几行，卷上的确一行一列标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来到这得亡魂，身分一验，鬼差便会照着卷上指示在藏格柜中取出相对的格并且交予亡魂。

 

「嗯…您不能把我也写在上面吗？」

 

「我的大人啊…」鬼差一呼，「小的没这本事，也没这资格阿！」他诚惶诚恐地说：「予格卷自天出，亦不属于冥界，小的也只是照卷而为，这里记载的都是天注定，万不能擅自涂改的。」

 

「这样啊…」白桦失望的叹了口气，眼看大伙们都停下工作在帮忙自己，他想着不好再打扰他们，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大人…」从井口边赶来的井大人，才刚到就看到白桦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他上前想安慰他，可对方低着头兀自继续走，没有停顿之意，他只好默默跟在白桦身侧。

 

他们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白桦突抬头问：「格会损坏且需要修理吗？」

 

「？」

 

「以前我们家桌子脚断的时候，哥哥就会拿来新的木头替换上，那断裂的木头整理整后还是可以做成其他东西的！如果格也会需要修理，说不准有些余料，我也能做一个呢！」白桦眼睛一亮，「我再去问问吧！」说完他又折返跑去。

 

格自天出，并非随意可造。

 

井大人无奈地摇摇头，对于白桦天马行空般的不切实际感到伤脑筋，可是也不好浇熄对方满腔热切，只好选择沉默。

 

重新回到予阁的白桦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就在予阁外守着，思忖着或许他能瞧出什么端倪。这么一待又不知待了多久，予阁依旧繁忙，白桦总好奇难道那木架子上摆置的格都没有用完的一天吗？他们都不需要补给的吗？

 

他的疑问依旧无解。

 

看着石板路另一端接着的黄沙一片，白桦想着他好像没去过别昔路，既然无事可做干脆去那探探。他没敢走太远，只在看的见石板路接缝处附近走动。

 

别昔路黄沙漫天吹，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远一些的地方有朵朵艷红点缀，白桦原以为冥界里并无花无叶，没想到竟在这看见植物！他开心的想走向那瞧清楚，却被绊了一下。

 

「这是…？」他踉跄了几步后回过头，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拨了拨脚边的黄沙，有一干枯的老树干埋在沙里，它象是被砍伐殆尽，只留下了树根部分，「树！」他惊喜大喊。

 

「咳、咳、是谁踢了我？」

 

「诶？您会说话？！」树干竟然传来嘶哑声音，白桦瞪大眼。

 

「当然，只是很久没人和我说话了…」老树干淡淡一说，「孩子，你有水吗？我好久没喝水了…」

 

「水？」白桦摸摸身子，他根本没有水袋，「您等我一下！」他跑回来生路，靠近河岸边想要捞些忘川水，可每当他想合掌捧水时，那一双双伸出的手又蜂拥而至，像飢渴的野兽见到了食物，吓得他赶紧又缩回身子。

 

白桦在岸边尝试了几次无果，想了想还是跑回井边向井大人借了接水的器皿，然后盛着井水又匆忙返回别昔路。

 

「忘川水…呵呵，倒是很久没尝了。」老树干饮了白桦撒在黄沙上的水，象是喉咙得到了滋润，声音不再沙哑可依旧沧桑，「孩子，你怎么会到这了？看你的模样，不该步入冥界的。」

 

白桦嘿嘿一笑。

 

虽然老树干不粗壮，但树干断面上的年轮却是一圈圈着一圈十分紧密，他直觉认为这位树大爷肯定年事极高，便也端坐起来，显得礼貌些。老树干久未予他人交流，看白桦善聊就与他一来一往了聊了会天。

 

「树大爷，您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格吗？还是…你知道怎么造一个格吗？」白桦想若树大爷在此地久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格？呵呵…孩子，你根本不需要格，又为何想造一个呢？」

 

白桦一五一十的将他所想同老树干讲，老树干的反应和鬼差们相同，也劝他别再入世。

 

「唉…你这孩子真固执。怎么得到格这事我不知道，但倒是可以可以跟你讲讲格是如何来的。」

 

老树干清清喉咙后说道：「起初阿…这个世界其实是由一棵非常非常高大的树所建成的，它的根深入地底千万里，它的枝叶高可穿破云霄，所有的生灵都居住在大树上。可是有一天，这棵拔地倚天的大树突然莫名崩塌，它的枝叶散尽、躯干碎裂，连根也都被连根拔起。那些原本住在树上的生灵从此如断梗浮萍，只能在混沌里无依漂泊。大树不忍生灵流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制成一个又一个格，让生灵有依有靠，可于世中寻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大树的身体毕竟有限，无法制造这么多格，所以有一批生灵自愿遁入地底千万里之下的幽冥，建立冥界，担任起掌管生灵轮回的责任。轮回呢…其实就是一种轮流，有格的生灵可以入世，无格的则在冥界等待，所以要找到一个多出的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白桦一听，双肩一垂，头也跟着低了下来。

 

「孩子…你活在凡间时，快乐吗？」

 

白桦想到朱一龙，立刻点点头。

 

「那会难过吗？」

 

白桦怔怔看着老树干，想起朱一龙离开的那段日子，他也缓慢的点了头。

 

「你是不是在想有格可入世很好？其实不然，不然为何人人都想透过刻苦修行、想通过积累福报来超脱六道轮回呢？身在世俗，没有永久的喜乐或苦悲，大多悲喜参半又更多的是苦悲多于喜乐。这人间就如同一个广阔的试炼场，非得尝尽酸甜苦辣、参透生离死别，才可升华至无忧无虑的虚无之境。」老树干对白桦说：「不过你很特别…明明是很年轻的灵魂却可以入虚无之境，你肯定是个很好的孩子。」它语里带笑。

 

「人世间有什么好的？许多灵魂再遭受到一次次悲欢离合洗刷，洗去的是热情、刷去的是勇气，到最后也无力再去面对。你看过忘川河面吧？那儿的孤魂只有少部分是受到惩罚或是为了历练，但大多数是因为想逃避轮回而自愿跳进去的，毕竟一入忘川河，千年不得转世。」老树干感概万分，它沉静了半晌又问：「孩子，即便人世间如此不堪，你还是想要入世吗？」

 

这会白桦没犹豫，他仍像一开始一样坚定着自己的答案。

 

「唉…」老树干无奈地叹了一声气，「那你用我的树根试试吧…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如何制成的…」它从黄沙中伸出几根象是被榨干了水分一般的干扁枝条。

 

白桦小心谨慎的拾起树根，又看向老树根，象是再问接下来他该如何。

 

「可能…可能是组在一块吧？」老树根顿了顿，也不太确信的说。

 

白桦跪坐在一旁拿着树根摆置，可是没有黏着剂相接，不管如何组接，他们仍是散枝。他想起以前朱一龙挖土造房时用土和水混在一起造砖头，那砖头可稳固了！于是他就将黄沙倒进装水的器皿内，就着剩水搅拌，用那混合物沾在根枝之间，没想到连接后，那以木根及黄沙组成的东西竟闪出微光。

 

「树大爷您看！成功了！」白桦兴奋地从地上弹起，他捧着手中闪着光的＂格＂笑得合不拢嘴。

 

老树干久久不语，那光孱弱又黯淡，和一般的格相差甚远，它原想开口提醒对方，可却被对方抢先了，「树大爷谢谢您！我得赶去投胎了，以后再带水来给您。」他向老树根深深鞠了一躬后就飞奔离去，自然也没听到背后那一声叹息。

 

井大人看到白桦回到井边，原以为他放弃了，却被神神秘秘的拉到一旁，白桦摊开手，眸里闪耀着雀跃的光彩，「井大人，我有格了！可以投胎了！」

 

对方小心翼翼捧着的手中之物的确有格的雏形，可一瞧便知那物实在脆弱，象是随便一碰就会分崩离析，而且它并不能完好的与白桦的灵魂结合，还是白桦自己用那条綘色长线把它紧紧缠在自己右手上才不让其脱落。

 

「井大人，您帮帮我吧！我知道投胎前要喝孟婆汤才可以经过奈何桥到达冥府，可是喝了孟婆汤后，我肯定就忘了一切，您能不能领着我过去啊？」白桦搭上对方的臂膀，一脸真切，「如果是井大人领着我，那我就不怕了！」

 

井大人紧抿着唇，将劝他的话硬是塞回喉咙里，也许是恻隐之心使然，他答应了。

 

他先是找来了一席普通的衣裳先遮住了白桦一身皎洁白衣，领着他至奈何桥，桥前的美人浅浅一笑，递去孟婆汤的速度仍不拖泥带水，白桦接过碗后也喝的急，一口干尽，象是迫不及待地去迎接来生。

 

 

再次遇上白桦时，井大人只能呆愣的看着对方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早知对方的入世不合乎规矩，但这般迅速的重逢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白桦搔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他打招呼。

 

「嘿嘿…」白桦象是无事一般嘻嘻笑并没有多做解释，反而对他说：「井大人，我这次有经过鬼门关口和予阁了，所以我这次真的有了格喔！」

 

井大人诧异地仔细一看，白桦身上果然镶着一层金光，这的确是格独有的光辉，可是这光却比一般他所见过得还要更闪亮、更刺眼，所以显得反常怪异。

 

「井大人，这盆子再借我一次，我一会还你。」

 

白桦守着约定，提着水来找老树干，老树干看到他又来，默契的不多问一句，白桦也同样不提前一次入世发生了什么，只是开心的分享着自己有了格。

 

「孩子…」老树干突然喊他了一声，白桦马上闭上嘴准备听它说，「你用这个格，恐怕也很难入世。」

 

一开始白桦不理解但他并不在意，他想着不管多难，他肯定也能克服的。

 

老树干的话果然应验。

 

再次抵达冥府的白桦无法和其余亡魂一样与两魂和七魄结合，在一旁的井大人和鬼差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各个惊愕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桦周身明灭的光团绕在他身旁，它们缓缓靠近白桦象是要没入他体内，可不一会又被弹了出来，这样来回数次后，两魂和七魄只悬在一旁不再靠近。

 

早喝下梦婆汤的白桦呆看着周遭的一切，不解的晃着头，突然他陷入了静止状态，眼神呆滞、面无表情，整个身体僵在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旁的觉魂、生魂率先冲进体内，三魂先行合一，而散在其旁的七魄仍在空漫无目的的飘荡。

 

原本不动的白桦抬起手，一个快狠准的抓住离身旁最近的一魄，两手使劲一握，用力到肤下青筋都爆起，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后，他手里的魄裂出了一条缝，瞬息间那魄上闪着的光芒一暗，像极了即将被吹灭的烛火般，随即黑鸦鸦的液体浸满白桦的左眼眶，顺着脸颊肌肤向下流泄，掩住了他明亮的瞳孔、白净的脸和皎白的衣。

 

他将那损坏的一魄轻轻托向胸口与它融合。

 

这般的动作重复了几次，黑色的浓稠液体已布满了他的半张脸和左半身，原本象征无上的白衣不在，只留下一摊泥泞与肮脏。

 

目睹全程的鬼差全都缩瑟在一旁，连井大人也大为震惊，没有人敢出一声，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对方形同自毁的举动。

 

最后一魄终于也归入体内，白桦重心不稳地往前倾斜，一摊污秽从他唇边溢出，染黑了唇齿却遮掩不了上扬的嘴角。他拖着身子，吃力的转身向为在周遭的鬼差们作揖，尔后，豪不犹豫的从轮回台跳下，义无反顾奔向滚滚红尘。

 

TBC.